学动画的喻文州 x 搞设计的黄少天
脑洞来源于少天房间里的《Lost Fish》画册，小甜饼一发完结～
——————————————————
十一月的法国似乎一夜之间就入了冬。
树梢被寒意染黄的叶子在风中颤颤巍巍地晃荡着，五点多钟天已经泛起了暮色，超市也提早打开了灯牌。喻文州艰难地把手套从塞满蔬菜的自行车包底下掏出来戴上，拆下的链条锁挂在另一边。应该先取手套再放东西进去的，他想，然而这么一大捧东西实在是没地方搁置。
现在超市已经不提供免费塑料袋了。喻文州自认没有什么环保意识，但平常和黄少天一道来的时候都是一个抱东西一个骑车，不用袋子倒也没觉得多麻烦。这次偶然只有自己出来采购，也是结了账才发现买得有点多，推起车来直往一边倾。
习惯了有人在身边，就像习惯这日落月升的每一个傍晚，已经很难改掉了。
保持平衡倒不是很难，只是簌簌的风贴着脸划过，凉得让人有些麻木。黄少天有门课每周要跑一次邻城的工作室，现在不知道有没有到家了。喻文州盘算了一下，应该还是自己更晚一些。他没说今天会去超市，但冰箱已经空了，昨天吃着罐头豆子忍不住抱怨的黄少天大概也能猜到。
他们的住处离火车站不远，走回去也用不了多久。喻文州匀速骑着他那辆僵硬但结实的二手自行车，动力供能的前车灯丢下一片模糊的光。路过火车站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往那排石柱间看去，然后一个笑得灿烂的人就倏地从不知哪根柱子后面跳了出来：
“文州你终于来啦！我等了好久了呢，这鬼天气也真是的，早知道就该提醒你别忘了带手套出门。啊原来你戴了手套，我就知道文州你这么聪明肯定会未雨绸缪有备无患啦。你没猜到我在这儿等吧是不是？惊不惊喜？一个人去超市还扫这么多货你是不是高估了那个包的容量啊，我看这棵大白菜都要掉出来了。”
“怎么不先回去？知道天冷还在这儿等，离家也就十分钟的路。”喻文州看着黄少天冻得有些发红的面颊，从手套里抽出捂热的手摸了摸，然后给他把颈间围巾掖得更严实些。黄少天怀里抱着那棵菜的样子有些滑稽也可爱得紧，温暖的笑意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喻文州眉目间，融化了初冬空气中的那点萧条。
“我算过的，搭车更快嘛而且上了楼还不用我找钥匙。你知道走廊里声控灯坏掉之后有多黑嘛？你上次有事要晚回来，我自己回家手机又没电的时候不得不凑到别人的窗户底下借光翻背包，万一那些法国佬以为我要入室抢劫把我扭送警察局就糟糕了啊。我会的法语不超过二十句，他们会不会不让我解释直接拖出去毙掉……”黄少天的话没停，手起先揽着喻文州的腰，后来就摸索着往他的大衣口袋里塞，忽上忽下地找不对地方。
喻文州给他撩拨得叹了口气，单手控稳车把，腾出空的那一边逮住黄少天乱动的爪子给他摆对了位置。黄少天终于成功侵占领地，满足地蹭了蹭他的背。
“声控灯坏了的事我昨天跟叶修聊到了，他说很可能是因为你话太多它反应不过来。”喻文州在红灯前停下，一对耳鬓厮磨的小情侣从他们面前走过马路，浪漫之都真是名不虚传。
“喂喂喂那家伙不带这么黑我的哎！”黄少天严正抗议，“文州你怎么也这样啊，同流合污懂不懂？近墨者黑懂不懂？再说我坏话我现在就下来把你的白菜扔进塞纳河，我认真的。话说你怎么跟他聊起来的？我给他发一万条QQ约竞技场他都不回，自动回复总是说在忙。”
“当初学长毕设把我拉去做苦力，这次总得讨点什么回来。”喻文州笑，“正好我想做个《荣耀2》当这学期的项目，找原版动画的作者取取经嘛。”
黄少天哼了一声，“你又不玩网游，还做什么电竞题材的动画，不怕穿帮？”
喻文州接得顺畅，“少天你玩得很好啊，有问题找你不是很方便么？”
“都放着我来。”被表扬的黄少天神采飞扬，把叶修的吐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妖刀出手，高分你有，我不信做出来会比老叶差。”
《荣耀》是叶修三年前大学毕业的小组作品。喻文州本来念的是建筑系，在图书馆打草稿涂鸦时被路过的叶修抓了过去，然后牺牲了半年业余时间帮他弄原画。
这个讲述电竞大神退役复出再夺冠的剧本不算出新，但整个视频的细节把关和节奏调控做得很完美（要感谢另一位小组成员张新杰的贡献，这个大一生是叶修从围棋社里挖来的），绘画和填色也可圈可点。视频流传到弹幕网站上之后叶修一下子火了起来，毕业后又出了几个质量很高的短片，现在他已经有自己的动画工作室了。
喻文州直到现在都觉得很神奇。叶修靠着他们这群东拼西凑不怎么专业的小组成员，就这样做出了一个数百万点击、感动了很多人的故事。这也是他下决心要学动画的那个契机，最终也取得了父母的同意，拿到了这所极其难考的学校的录取通知。
来法国有多少分之一的原因是黄少天呢？喻文州也说不清。他们从高中开始一个宿舍，大学不在一幢楼却也相隔不远。直到大三时黄少天出国留学，喻文州方才意识到耳边少了一个人的聒噪会有多寂寞。他曾经也以为异国只是一个距离上的数字差，却早在申请结果出来之前就订好了去巴黎的机票。
即使只是一次旅行。
他不想再从冰冷的通讯工具里听到黄少天的声音，不想再错过他的喜怒哀乐，不想再隔着不可平的山海求一次相遇的梦。
他要亲自抱紧那个与他相识十年的朋友，那个无数次交换过亲吻的爱人，那个无论去了哪里都必须找到的黄少天。
然后命运眷顾了喻文州。那封写了Congratulations的邮件带来的副产品是两年法签，还有两年顺理成章的同居时间。黄少天从之前与同学合租的房子里搬了出来，换了一间两室一厅的公寓。
现在的小家还不错。居民楼有些老了，但在寸土寸金的巴黎能找到地理位置出众、性价比也很高的出租房本身就不容易。住了三个月除了那个失灵的声控灯之外一切都很好，原本空空荡荡的屋里添置了一些家具，也补了不少温馨。唯一的问题是喻文州提出来的：两室一厅有点浪费，他们一般只睡一张床。
腰酸得快断掉连话都不想说的黄少天在自己那张加宽床上听到喻文州似真似假的抱怨，很想把旁边紧贴着他的男朋友踹下去。
要是只有一个房间，他估计这辈子都下不了地了。
喻文州拿出钥匙——他那把一向是妥帖地放在固定的口袋里，不像黄少天随手往包里一塞就能掉到第十八层夹缝里，平常家里有人用不着所以到用时更加难找——在黄少天的手机照亮下开了门。
正对着门口的窗帘被穿堂风带得鼓了起来，黄少天嘴里含着一个草莓也是鼓鼓囊囊的。喻文州接过那棵喝了不少西北风的白菜扔进冰箱。黄少天在桌上放下那些吃的用的，跑去储藏室把暖气打开了。回来的时候喻文州正蹲跪在地上，往冷冻柜里放速食意面和披萨。
“文州太了解我的口味了，以后断粮了也不用吃那该死的罐头豆子真是谢天谢地。那么难下咽的东西为什么在超市里还放了满满一货架啊，那天看某个大叔一买几十罐我还以为会有多好吃呢。结果味道真是丧心病狂，法国人的爱好我不懂……”黄少天越看越欢喜，也往地毯上坐了，拉过喻文州就往脸上亲了一口。
喻文州慢条斯理地关上冰箱门，斜睨了他一眼：“也许我们可以尝试一下另一种法国人的爱好？”
黄少天的耳朵慢慢地红了，脸上不知是因为地暖还是羞臊有些发热。喻文州扶住他肋下让他顺势放低身子，一个唇齿交缠的法式热吻持续了很久。舌尖能尝到薄荷糖的甜味，气息吹入口中的瞬间心弦也被牵动，下一秒仿佛能听见花开。
晚饭后两人各自干活，黄少天在电脑上折腾他的设计稿，喻文州在他的本子上写写画画。完成这个图案设计最后一点上色后，黄少天松了口气，偏过头去看喻文州那个基本成形的《荣耀2》剧本和人设。
这个故事不同于《荣耀》的光辉璀璨，起承转合也没有多跌宕起伏。它承继了电竞题材的热血和激情，却把重点放在了人物之间的关系上。对话设定改了很多次，本子上有喻文州没多犹豫就划掉的大段废稿。短片的主角并非王者归来，而是从训练营吊车尾一步一步成为战队队长。他身边的队友和他一样有这样那样的缺陷，却拼成了完美的整体。
他们得到过冠军，也感受过失败。在强大到无解的力量之前他们亦不曾怀疑自己是否真的有资格竞争顶点，而是一次次地走上那条路，朝着没有尽头的远方前进。
黄少天抬起头，目光直直撞入喻文州深邃的眼眸里。他莫名地觉得这些情节很熟悉，当然绝不是从别人的作品中看过。这种感觉就像是命中注定般不知所起，就像他讨厌秋葵而喻文州喜欢白切鸡，不需要理由。
是个好故事。他嘴唇翕动，却没有说出声。
喻文州点头微笑，揉了揉黄少天松软的发，和他交换了一个拥抱。
周六两人起得很早，为的是赶去里昂看王杰希的画展。这个搞现代艺术的学长也是不走寻常路，从漫画到巨幅油画都能驾驭。《微草成原》在杂志上的连载被小部分人抨击“完全看不懂画了什么鬼”，但绝大部分读者和不少业内人士都赞誉有加。
这次办画展的工作室和黄少天的材料设计课教授有些渊源，算在艺术实践里，来回机票都能报销的。喻文州倒是纯属私人行程，王杰希是和他小时候就一起上素描班的老朋友了。
“我要找老王签个名，等他成为当代著名艺术家之后卖了买海景房。”黄少天告诉喻文州他的盘算，然后在家里翻箱倒柜，想找那本王杰希以前寄给他们的画册给他签。
“要迟到了。”喻文州无奈地看黄少天焦头烂额地在一堆书里折腾，“我以后动画场景设计碰到书也不用自己乱画了，直接从你这里挑几本当素材。你是怎么一年积下这么多书的，以前也不见你多爱看书。”
“我看着不像个读书人吧？”黄少天乐了，“这些有的是课本，有的是别人送的，还有主题设计要用的背景资料。虽然也有一些没看过但其实大部分还是看过的……哎呀真的不知道把老王那本放哪儿去了。不过你看这个，就决定带它了！”
登机了挺久都没有起飞，机舱内旅客们窃窃私语着猜测原因。黄少天倒是没发表什么意见，而是在小桌板上摊开了那本精装彩印的《Lost Fish》。一旁喻文州表情有些古怪，想笑又有些困惑。
“你别问我为什么买一本都是鱼的书啊。”黄少天说，“不是我买的，这也是老王的手笔。之前复活节假我去里昂找他，情绪有些不大好可能是想你了吧，然后回到家就收了这么一本画册。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为什么要给我寄这个啊？又不是他自己画的，这些看着也不是他的风格。于是我还真的QQ敲他了，他回了一句‘好多鱼’。我发现这人坏得不行哦，明明是取笑我还走清奇的文艺路线……”
喻文州没来得及说什么，机舱内就响起了请乘客迅速撤离的广播声，也不知出了什么问题。大家乱哄哄地往门口挤，坐在他们里面的那个年轻人撑着椅背翻了过去，借力的时候不慎把黄少天桌上那本册子给踢到了靠窗座位底下。黄少天想俯身去拿时一阵刺耳的警报又加倍了人们的慌乱，喻文州扣住他的手腕加入涌动的人流，在他耳边说了句“到时候再回来捡吧”。
结果却是虚惊一场。警方一番清扫彻底排除了炸弹可能，但此时乘客已大多被安排到别的航班离开了。黄少天是在画展里无意间听见别的来访者提起才得知的，只可惜他那满是鱼的本子。换航班飞里昂之前拿不到，等回巴黎也不确定还找不找得回来。
王杰希和喻文州聊得挺融洽，说到有趣的地方喻文州还捶了画展主角的肩膀一拳。黄少天凑过去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听到王杰希道：
“那本《丢的鱼》还真的丢了啊，果然书的标题不能乱起。我当初出版第一本个人画册叫什么来自？好像是《灭绝》，结果就被黄少天灭绝到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去了，可能和扫把扔在一起吧。 ”
“喂喂喂文州怎么你跟别人一聊天就是在黑我？已经把我早上找不到老王那本册子的事情都交代了？”黄少天上蹿下跳的，“你怎么这么心脏啊我不跟你好了，等我把那本书找回来就和它共度良宵，那本好多鱼呢你这条鱼我不要了。”
喻文州瞥了眼也不是真生气、只想过过嘴瘾的黄少天，面上神情似乎和刚才与旧友谈笑时又有不同。他伸手整了整说得不亦乐乎那人胸前的小领结，抚平了衬衫前襟的一点折痕。
“你有没有看过《庄子》？”王杰希冷不丁插了句，问的是黄少天。
“鱼我所欲也？”黄少天不解，“那好像是《孟子》。”
“嗯，我想说的是‘子非鱼’。”王杰希整了整领结，西装革履却说着些玄乎的话，“你不是他，但你比谁都了解他，挺让人羡慕的。”
“我觉得你下一本画册可以叫《脱单》。”喻文州促狭地回应，黄少天笑得有些上不来气。
王杰希一派云淡风轻：“借你们吉言。”
回到巴黎机场后，黄少天坚持要去理论上来说应该已经关门的失物招领中心看看。喻文州用法语说了他们丢的东西和航班号，因为不算流利所以语速很慢。正在收拾准备下班的白胡子大叔倒是个好脾气，进去转了一圈就把那本《Lost Fish》给他们拿来了，还对喻文州努力学习法语的精神表示认可。
“所以现在也算是找回来啦。”黄少天捧着失而复得的册子挺高兴的。
“可惜没拿到王大画家的签名。”喻文州指指封面上的空白处。
“那又怎么样，他还没有男朋友呢。”黄少天的逻辑拐到了奇怪的角度，“话说文州你知道我在飞机上睡着后做了什么梦么？我梦到你是个电竞职业选手，我也是。我们是一个战队的，出道后第三年一起拿了冠军，在战队里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后来从选手转到幕后，看着我们的徒子徒孙都拿了冠军。我们的战队就是最好的战队。”
“嗯……”喻文州听着也挺感兴趣，“我们在一起了么？”
“我不知道。”黄少天少见地有些迷茫，“我没看到。但我知道我们是最好的搭档，有时候深夜会在一起复盘。我会看着你往小本子上写东西，然后趁你不在偷偷乱涂乱画。打比赛的时候我负责寻找机会，你负责创造机会……但我不记得有其他事，一点也不记得。”他握紧了喻文州的手，感受着对方掌心切实的温度，心跳才一点点平静下来。
“别怕，那只是个梦而已。”喻文州的声音依然安稳，“那都不是真的。而且你怎么知道梦里的你会把一切都敞开给现实中的你看呢？也许他把那些秘密都放在心里了，也许那个世界的我们会做更浪漫的事，你只是没能发现。”
黄少天低头看了看书本的标题，终于开颜：“不管是不是真的，我都找到这个世界的你了。”
“永远不会丢。”
——————————————————
* 结尾有改梗，来自Recompose，相信票应该不介意我把那个当年虐我到伤的BE给掰HE了……
* 没写的设定包括黄少天出门会精心打理头发，但日常就穿着大花裤衩在家吃瓜；喻文州的学校其实在巴黎城南骑车半小时，住的地方离天天学校和火车站都很近，为了和少天住一起他觉得走远路也没事，所以只有🐟有自行车而天天总是蹭后座；丢的书其实已经扔到了机场的交换书架上准备充公，但给卢瀚文捡回来说他看到是两个中国大哥哥的不能给别人，为了把书交给失物招领小卢还和刘小别走散了，弄得全机场广播才把小别哥哥找回来……
* 还有喻文州高中的时候二外学了两年法语，结果却是黄少天先跑去法国了，二月喻文州生日黄少天还给他寄了本《法国花园景观设计》的法语图集。黄少天英语很好但就是懒，高中第二语言选了门中文读了一堆武侠，现在的设计风格也唰唰唰风流倜傥的让人眼前一亮。他去法国念的是英语授课的专业所以连语言证都没考，第一年一个人上街都是用英文噼里啪啦跟法国佬吵。后来出门反正有喻文州慢悠悠地跟人对话，他就躲在一边舔冰激凌。梦里的黄少天只叫喻文州“队长”，现实中的黄少天有点耿耿于怀，摸不清那个自己到底是何文州有隔阂还是相熟到把队长也叫出情趣了。后来有一次他们那啥啥的时候少天叫了一声异常宛转的“Monsieur”（法语“先生”），喻文州就老用这个梗调戏他，黄少天干脆就不要节操了成天叫他Monsieur。梦里的黄少天反过来梦到这个异世界，同样怀疑自己跟喻文州关系僵硬，不然为什么总是喊这么客气的称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