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灰兔子爱吃鱼

【喻黄】东山不采薇

千古一相喻文州 x 两袖清风黄少天


复健一下,一发结束。

一个关于东山再起的短篇,和杀猪可以算是反向发展?

想了想觉得这样也挺好的,这两个人无论一起干什么都挺好的。

[ 联动《人间有味是清欢》,请戳索引 ]


————————————


苏轼云:“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喻文州觉得自己是个俗人,推门看见屋外茁壮生长的毛竹,只会惋惜春天没能多备些笋油佐菜下饭——鲜笋切薄浸菜油熬上三个时辰,水分蒸干了收进小瓷坛子里封严。夏日里同莴苣丝一拌,配上一道白切鸡蘸酱油,实在是妙不可言。

在他看来,苏东坡还是那首《浣溪沙》写得好。“雪沫乳花浮午盏,蓼茸蒿笋试春盘”,咀嚼起来就是有味。清清淡淡一杯茶,简简单单一盘菜,人生在世若能得此清欢,也算是称心如意了。


封阳喻氏世代望族,到喻文州这一辈尤其人才济济。长兄官至御史中丞,次兄外任豫州刺史,到他这里却是拐了个弯,销声匿迹在这东山里了。每日种种田读读书,听那个没事总爱上门的封阳太守聒噪几句。到了年纪不曾出仕,也只被外人道是林下风气。

名士做起来太容易,仿佛这竹、这山、这野趣就是生活的全部,摇摇欲坠的朝廷和烈火烹油的家族看起来都与喻文州无关。只有和那位年轻的黄太守闲聊时,两人才会谈些公事。


和那个多话的太守结识是一场偶然,戏剧得像是一折话本。

当年有个山匪头子从海安县流窜到了封阳,在城内烧杀抢掠一番,无人能拦。黄少天那时候领的是个闲职,本来剿匪也没他这个司马太多事。而上一任封阳太守毫无作为,海安的山匪跑到他辖地里,只派了三两个兵士上街贴悬赏告示。反正不是自家的恶徒,赶回去就好了嘛,何必费心费力帮人家添业绩。

黄少天彻底愤怒了。他带上自家宅子里几个护卫,又好说歹说从太守那里要了些人,再招揽了些能打架的市井混混,凑出一支东拼西凑的队伍来。他就是要多管闲事,还打算把这闲事给管管好。


事实证明双拳难敌四十手,一番械斗下来,那流寇负伤逃进了东山。城里百姓是太平了,却苦了在此隐居的喻文州。

号称无所不能的喻家人并非个个都是全才,至少喻文州的武力值仅限于三天两头杀只鸡。杀鸡只是手段,汽锅鸡三杯鸡黄焖鸡才是目的。喻文州一直没对使刀弄棒的事上过心,流寇上门的时候他在后院种白菜,想抡起锄头抵抗的时候已经晚了。

黄少天带着他的剿匪小队在山里转悠了几天也没找到目标,只好下令分头行动,各自选定一片区域搜索。路过喻文州那间草堂的时候他也没多想,径直就跨进里面,刚巧隔着没糊纱的窗洞看到后院发生的一幕。黄少天当机立断,拾起桌上一方墨砚,瞄准那大汉的后脑勺就掷了过去。


喻文州从泥地里捡回那方裂了一道缝的砚台已经是两天后的事了。当时他慢了半拍举起来的锄头砸到了山匪头子的脚上,已经晕过去的大汉差点又痛得醒过来。黄少天走了朝另一边开的木门绕过来,一卷麻绳抖开,飞快地把成了强弩之末的山匪头子捆成了粽子。

对黄少天,喻文州的第一印象不是他救了自己的命,而是这人走过来的时候居然有留心脚下,完全没踩到他的白菜。

所以比起天降神兵,喻文州觉得这更像是天赐良缘。他看着黄少天熟练的捆人手法,听他嘟囔着今晚终于能睡个好觉,想起前些日子送油盐上山的家丁提起封阳城里出了个能干的司马,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黄少天耳朵尖,“命都差点没了,该哭一哭才是。不过也都是我想差了,以为把这家伙逼进深山老林就能让他饿得半死,没想到这儿还有人住着。我说他大概是来你这儿偷菜的吧,你看他脸都绿了,估计啃了好几天的树皮。你看你看他这匕首钝成这样,一定是用去刮树皮了。哎,你怎么还笑呢?吓傻了?”

“绝处逢生,喜上眉梢。”喻文州煞有介事,“文州还没谢过恩公救命之恩呢。”

“黄少天,封阳司马。”一身黑色短褐、腰间配剑的青年看着更像是个游侠,“什么救命之恩,若不是上次让他跑了,今日也不会让你受惊。虽然你看着不怎么像受了惊的样子……”

“死生有命,不可求的也没什么好在意。”同样是粗布短衣站在泥地里的喻文州一派坦然,表情平静得不像是刚刚差点被人扎一匕首。

“可求的自然不一样。”黄少天点头,对喻文州有些刮目相看了,“但看你求的是什么。我想要这百姓安居、仓廪丰足,所以不想一辈子做个散官。若我能成这一方太守,定不会像那位一般尸位素餐。”

“我信你。”喻文州又笑了笑,眉眼弯弯煞是好看,“不如赶紧把这家伙送回城吧?我这菜地里连树皮都没得啃,你还捆这么严实,他醒过来只能吃到土。”


黄少天办事雷厉风行,剿匪队另几位成员也恰好赶到了,一行人就告别了喻文州的草屋。临走前黄少天再三对流寇上门事件表示抱歉,喻文州再三保证自己真的没事,受损的只有几棵长势不错的菜。黄少天提出等这事了结要登门拜访,喻文州道是乐意之至。

一来二去的两人就熟悉起来,虽然没有像初见那样直接切入人生观做讨论,家长里短的交谈也很有趣。喻文州聊起自家大嫂从娘家带来的猫,平日里懒得出奇,进了厨房就两眼放光,彻底灭绝了家里的老鼠。黄少天谈到家门口种的四棵柳树,本来是他爹想效仿陶渊明的,结果有一棵长歪脖子挡了门,只好砍掉了。

黄少天也成了喻文州那窝鸡的天敌之一。之前喻文州只能和山中游荡的黄鼠狼分享他养的鸡,现在连刀子都不用他动了,黄少天自会帮他下手。喻文州在一边切好佐料,然后两人蹲在炉灶前边聊边看鸡汤咕嘟嘟冒泡。


“我叔祖父是真的游侠,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那种。”黄少天闻着汽锅鸡的香气舔了舔嘴唇,“他在乡里名声很好,外头就连那些地痞流氓都得敬他三分,也算是当地一霸吧。再加上我祖父擅经商,为族里挣下一大笔钱财,黄家就这么起来了。比不得封阳喻氏,你祖宗都是封侯拜相的,我未曾谋面的曾曾祖父当年可能在赌馆里给人看场子。”

他说这话多半是戏谑,也算解释了之前喻文州问他是不是学过功夫,沉手的墨砚也能一扔一个准。

煮好的鸡可以出锅了,黄少天抢了个勺子先下手为强。然而喻文州把黄少天有意挑出来的山药从自己碗里给他搛了回去,换来黄少天一个巨大的白眼。

“当初家里给我捐了个县令,一开始想着不过银子砸下去换个好看,没想到我做得还不错。”鸡汤有些烫,黄少天艰难地咽下一块滑溜溜的山药,放下筷子继续说:“紧着学了些律令,断了些积年旧案,后来就升了封阳司马。本以为会有更多机会做些实事,没想到这从五品下的官,成日里就吃些俸禄,这两个月闲得我都快发霉了……”

喻文州认真听着,没有插话的意思。他心知黄少天大抵是被人构陷了,县令虽小也是实职,调进州郡做个养老官,才算是彻底断了他的前途。

他可以治国安民,却不解朝政党争。喻文州士族出身,早已见惯了虚与委蛇的政客,更是珍惜黄少天这样的好官。如果说之前相投的只是志趣,这一刻喻文州真是被激发出了保护欲。

有的事黄少天做不得。既然不得不做,那交给他喻文州就好了。


永嘉六年,黄少天升任封阳太守,力行教化而后诛罚,深得民心。

永嘉七年,喻文州被曝与镇海节度使叶修私交甚密,暗中涉足官场。一时名士之称尽毁,外人极尽讽刺讥嘲不提。

永嘉八年,近侍刘恩谋反。陈氏王朝奢靡无度,本来已是苟延残喘。这狗咬狗的戏码一出,九州大地也有不少能人志士揭竿而起。朝里乱糟糟好不热闹,你方唱罢我登场。镇海节度使叶修接连收复淮南、岭南两处暴乱驻地,安稳军心。北庭、河西等地亦有起义军结成,然而叶修连收带打归拢了大半个中华,又直下京城灭了还在宫中与嫔妃玩乐的陈后主。

兴安元年,叶氏王朝新诞,江山易主。


喻家在这场动乱后损伤惨重。喻文州大哥夫妇殒命于刘恩谋反,二哥一家于豫州被劫持下落不明,只留得长房幼子平安无恙。喻文州自然也不能让老父一人操心家事,上京后一连忙了三个月,状况稳定下来带着侄子才回了封阳。

新朝建立百废待兴,比起暗流涌动的京城,还是外头更安稳些。然而此时的东山也已不像当年般鸟鸣山更幽,被人放火烧了一半的山头露出狰狞的黑色。黄少天当时领着一众百姓竭尽全力才把火势控制住,没让这火蔓延到城里。

喻文州那三间草堂却难免付之一炬的下场,幸好里头搁的书大多是抄本,没有什么珍贵的。封阳喻氏在城里有老宅,但这当口他也不想回去。父亲这一支原是族中砥柱,如今遭此重创,后面自然有人虎视眈眈。他身边还带了个拖油瓶,同那一大家子各怀心思的亲戚斗法太折腾了。


于是喻文州和卢瀚文住进了黄少天的私宅。黄家也算是暴发户了,这一辈又只出了黄少天一个有功名的,自然都紧着他。俸禄不多架不住家里有钱,官邸之外再置个宅子也绰绰有余。

外头对喻文州的议论越发汹涌起来。有人说他热衷名利虚伪世故,有人说他怀才不遇未逢明主,但看在喻家已经折了两个儿子的份上,都没舍得把他喷太狠。封阳喻氏毕竟是祖上出过十七位宰相的高门世家,在民间的口碑也是不错的。如今登基为帝的叶修是喻文州的故交,中书令又老迈不得用,保不准喻文州哪天就平步青云、一飞冲天了。

被人寄托着厚望的喻文州此时在陪卢瀚文在后院里玩蹴鞠。踢完球后考他功课,背不出来就回去罚抄。小瀚文虽然玩心重,却是个天资聪颖也肯用功的,今日没怎么磕绊就背了一大篇。喻文州不吝夸奖,更不吝给他布置下更多作业,弄得卢瀚文唉声叹气回房去了。


黄少天今日休沐,此时正在外头待客,与一个身着青布长袍的文人清谈。他号称是铁齿铜牙无所不能辩的,却被这个冷脸客人出其不意的思路弄得有些捉襟见肘。正巧衙门里有人来找他,黄少天派了个家仆把喻文州拉来给他当枪手,自己一溜烟跑去干正事了。

隔着一道屏风对谈,喻文州只听了两句就心下了然。他按着记忆里那人常用的套路布下陷阱,一番反复之后果然把他给问住。来客邀他出来相见,屏风撤去后两人也不作揖还礼,就在一旁的高椅上坐了下来。


“外头提起喻东山的人越发多了,你看起来倒是越来越清闲。”王杰希轻叩桌面,一盏茶汤晃荡着,却不见溢出来。

“与王宁浦一谈,总是有时间的。”喻文州饮了一口茶,方才应答。

“不知喻兄是总想着要拆我的台呢,还是因为这位黄太守,才一时兴起?”王杰希话锋一转。

“王兄不仅博闻强记,亦有美称‘神算子’,不如自己掐算一番?”喻文州不为所动。

“阿末这么一说,我也就知道了。”王杰希叹了一声,不知是惋惜还是释然,“祝你得偿所愿。”

“岁不我与啊,留兄。”喻文州笑,“我一直是个俗人,不过是审时度势。”

“有人觉得你变了,我觉着却是一点没变。”王杰希把空茶杯放回茶盘,与喻文州四目相对,“禽择佳木而栖,鱼逐水草而居。我是真心想要祝福你的。”

“谢谢。”喻文州移开了视线,“我很感激。”


卢瀚文谢绝了他舅舅带他走的好意,直言自己这两日已与小叔叔和那位房东混熟,不愿再离开这里。喻文州意气风发地送走了有些打蔫儿的王杰希,晚上给卢瀚文夹了两个大鸡腿,弄得黄少天上蹿下跳十分不满。

“我还是个孩子!”下巴上胡茬都冒出来一截的“孩子”叫道,“休沐日被拉去看防洪堤坝检修状况,到了傍晚累出一身汗才回来,我容易么我!”

喻文州给黄少天碗里堆了一座萝卜山:“多吃蔬菜,养生。”

“养什么生!养了也不能生!”

“不是有瀚文了么?一起养着就好,不用你生。”

大人们越靠越近,眼神交缠耳鬓厮磨,不知道说了什么弄得黄少天脸都红了。两个鸡腿不及双飞比翼,卢瀚文吃完饭只能含恨回房写大字。


兴安二年,喻文州任中书左仆射兼散骑常侍。

兴安三年,黄少天迁京兆尹,封阳百姓夹道相送。

兴安五年,原中书令病重上书乞骸骨,喻文州代中书令,理丞相事。入朝三年而能高居相位者,数百年仅此一人。

兴安十年,加黄少天为太子太保,加喻文州为太子太傅。

兴安二十七年,黄少天致仕。任内户口岁增,治为天下第一,吏民爱敬。

兴安三十二年,喻文州致仕。任内知人善任,广行德政,是谓千古一相。


东山之志遂复不终乎?

始末正当动静之异耳。


————————————

* 地名和官名千万别深究,都是生拉硬套加胡诌的

* 喻家以谢家为原型,大概挺容易看出来的?王家比他们更放飞一点,这里没怎么展开写。王杰希的设定是文坛前卫毒瘤【不 

* 老王和🐟是发小兼亲戚,老王的姐姐嫁给了🐟的大哥【生了瀚文

* 喻王那段对话是先写好的,称呼可以算是交锋吧。叫别号的时候老王半是嘲讽半是担心,喻回应表示自己不是很在意外面怎么说。然后王开始聊正经事,喻说你不都猜得到么。最后阿末是喻文州的小字,阿留是王杰希的小字。小时候家宴上见得挺多,两人还一起拔过老王姐姐那猫尾巴上的毛。后来虽然因为志向不同走得有些远了,但本质上还是相互理解的

* 瀚文姓卢就当是叔侄俩躲在黄府不想声张吧……免得亲戚上门

* 天天也有个历史原型黄霸。黄世仁是个恶霸,黄霸却是个好人,名字真是做不得准……

评论(1)
热度(120)